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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上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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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上賊船

林清樾一句‘聲東擊西’剎那間讓關道寧明白了, 自己在這一場混亂中所扮演的角色。

就在他滿心歡愉,以為這世上他真的多了一個可以交心的好友時。

吳文大概正慶幸他的輕易上鉤吧。

說出點痣為記時,他會有一分在意過自己今日是否會死於這場用於引人而來的追擊嗎?

關道寧不願再想。

這一次,算他識人不清。

“你去吧, 這裏我來清理。”

關道寧看著交叉倒在地上的兩具屍身, 定了定神思。

“你……可以?”林清樾瞄著關道寧蒼白的臉頰。

“放心, 我曾經常替一些花樓姑娘下葬, 知道怎麽埋最幹凈。”

話說得大方, 但關道寧指尖卻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他深切地知道,面前的一切已脫離了生老病死的尋常秩序。

林樾、梁映、吳文,這三人之間, 他不曾得知細節,但他已經分明體會到了盤桓在幾人之間晦澀難明的牽連。

他, 一條經不起任何權勢沖刷的賤命,若想保全,就必須在眼下這個人生失序的檔口,做好一個決不可出錯的選擇。

——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價值。

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這到城外十幾裏, 沒有車怎麽運過去?運過去後,你要用什麽埋?埋好之後,你又如何解釋你這段時間的空白?”

林清樾的每句話都尖銳地撕扯著關道寧苦苦維持的沈著假象。

關道寧蜷起手指, 面露痛苦。

片刻後,他閉眼沈聲。

“解釋不了, 這也是我做的,與齋長無關。我只求齋長一事, 我有一親娘在邊城花樓,若我出事, 不要將我的事告知於她,便就說她的兒子有了大出息,不願歸鄉認親了。”

“親娘?先前從未聽你提起。”林清樾輕輕笑了一聲,手指曲起在閉眼認命的少年額前彈了一記。

“別弄得我像是殺人滅口的魔頭似的。”

“只是上賊船,不要你的命。”

關道寧怔怔打開眼簾,“賊船?”

“你呢,看著性子跳脫,實則心細如發。”林清樾認真地註視著少年,細細數來她之觀察。“在書院之中,審時度勢,長袖善舞,你卻不曾以此謀求,反而正陽、祝虞、衙內齋中的大家都在無形中受你照拂,少受人許多冷待。”

“最重要的是——”林清樾虛虛點了點關道寧心口。

“你這一顆不認命的心,這是最能讓你走到最後的東西。”

“信我的話,以後就讓你自己對你阿娘說,你已經當上大官,能風風光光地把她接來。不信我的話——那你就自己回去和阿娘解釋解釋你讀書不行的事兒。”

話畢,林清樾在關道寧眼前將白皙的掌心朝他豎起。

沒有……必死的選項?

關道寧對上林樾的眸光,脫去了詩書禮易無一不通的溫雅公子偽裝,他更肆意,更果決,清幽的眼底映出的是一片浩瀚無際。

那些偽善的把戲,在這裏黯然失色。

關道寧

似被其中自由的景象蠱惑一般。

啪地一聲,擊掌為誓。

“但你在這兒的話,梁映那邊……”關道寧還是覺得他不該耽誤林樾這些時間。

可林清樾只是搖了搖頭。

“吳文不會傷他,而梁映也不是他想傷就能傷之人。”

畢竟她的太子殿下可是會在夜裏,偷偷溜出去練武的人吶。

加之她教的那套身形步伐,本來就是為了契合她專門打造的那對臂劍,兩兩相加的效果定能出其不意,讓吳文喝一壺的了。

……

扶風長街。

一片狼藉的正店大堂內。

“梁兄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怎麽聽不太懂?”

錯愕只是瞬息,吳文眨了眨眼,見劍無用武之地,便迅速神態自若地把那出場寒光直射的寶劍收回了劍鞘,腳步輕快地走向梁映。

梁映撇了眼地上的人,他之所以能贏得如此輕易,也有一部分這些人並未真正反抗他的原因。

“這些人我避了要害,一息尚存,現在救還來得及。”

吳文聽著,爽朗的笑臉卻掩不住寒意。

“梁兄說笑了,這些可都是非常危險的歹人,因何要救?”

不待梁映再說,他腳下的那些人忽地一個接一個,身體抽搐,竟是在短短幾息就接連唇邊溢血,真正失了氣息。

服毒自盡。

梁映眼瞳一縮。

這便是一點證據都不留了。

何其決絕。

而一句話引起這一切的吳文,一直走到那劍尖離他的胸膛不到一寸。

似是任由梁映取他性命一般。

臉上盡是未曾被死亡驚擾過一分的真摯。

“梁兄,我只是想幫你啊。”

“……”

此人對他沒有殺意,卻遠比馮晏更為可怕。

他做出的樣子依舊磊落光明,讓他的劍刃都像是不顧恩情的逞兇。

梁映移開目光。

不再浪費時間將臂前的軟刃對準吳文,而是俯身彎腰將衙內扶起,想用利刃先將衙內背後和屁股上的箭羽削去,以便帶他離開這裏。

不過利刃劈下,正中脊背的箭羽卻整根連著沒沾血的箭鏃掉在了地面。梁映微微一楞,就聽耳邊猛地一聲吸氣,竟是衙內睜開了眼。

“我在哪兒?我沒死?”衙內虛焦的視線逐漸在梁映的臉上和身旁一地狼藉中找到重點,“我想起來了!山火之後我怕馮晏尋仇,日日都穿著我爹給我的軟猬甲呢!”

說著衙內扒了扒胸口,果然看到一片金絲交織的軟甲從散開衣襟下透了出來。

合著剛剛是被嚇暈的?!

梁映唇角一抽,卻又是一陣接天哀嚎。

原是衙內順著摸到了另一處實打實的痛處。

“我的屁股!怎麽這麽長一根箭吶!他爺爺的,疼死我了!那群龜孫真不要臉,射人如此要害,他自己以後一定生兒子沒□□!”

吳文:“……”

中氣十足罵了一陣的衙內徹底打消了梁映最後的擔心。而衙內也才後知後覺,看著面前的吳文,轉頭問道。

“他怎麽在這兒?”

吳文自來熟地接過話來。

“噢,我本在這兒與其他幾個同窗喝酒吃菜,沒想到撞到了這事兒。衙內救人風姿實屬英勇,不過我看這傷勢不輕,要不我送衙內去隔壁醫館看看吧。”

衙內喜歡不起來吳文,明明他說話討喜,做人也仗義。

但偶爾看到他待關道寧的態度,便總覺得哪裏不太舒服。

可眼下總不能叫梁映這個病號照顧他,只能點了點頭,雙臂一展,便往吳文的背上趴去。

“怎麽看起來壯,身上骨頭還怪咯人的,你小心些,別碰到我傷口。”

衙內這身板實打實的,可有些份量。

梁映看著面上帶笑,任勞任怨的吳文,默然地跟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能煞費苦心,不惜做戲到這種地步來接近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剛走到醫館門口,正碰上從街面另一頭走回來的林清樾和關道寧。

遠遠就能看見衙內屁股上半截箭只,關道寧嚇了一跳,湊了過去。

“衙內你這是怎麽弄的?”

“謔,你小子命大,這都活下來了。”

兩人見面各說各的,竟也聽得明白。

梁映也在林清樾跨步而來的幾個呼吸,將整個人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

嗯,沒有傷。

一直陰沈戒備的眼底透進兩分舒朗。

而這份舒朗在林清樾走近之後,話不多問,直接上手檢查他的傷處時,更是如春風過境,拂開一片暖色。

“你的傷——”

“我的傷再反覆就廢了,我記著呢,沒有亂動。”

林清樾才出口的三個字就被梁映低柔的嗓音蓋了過去,只屬於一人的乖訓輕輕藏在每一個字底。

林清樾有沒有註意不知道。

但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吳文於這一刻看得分外清晰。

那樣的眼神絕對不是單純的依賴和信任。

是貪慕。

是渴望。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男女之情。

原來,林清樾用的是這種辦法。

吳文眼裏劃過一絲了然。

幾人坐在醫館,沒一會兒瞿正陽和祝虞找了過來,見眾人平安,除了衙內的屁股多了個傷口,需要趴著靜養半月外,松了一口氣。

“這都怪我不在,我要是在——”

瞿正陽聽完衙內堪比說書一般的精彩敘述,剛開口,就聽到背後一陣腳步聲,伴著能凝成寒霜的語意。

“你要是在,要幹嘛?捅破天去?!”

瞿正陽心中一沈,見林樾一幹人等無一不是正襟危坐,低頭斂目的模樣,他訕笑著回頭,試圖用笑容感化臉色鐵青的邵安,和他身邊穿著官服的扶風縣縣衙捕頭。

“怎麽老是你們幾個?!”

“好了,事情鬧這麽大,有什麽要說的,和我衙門去一趟慢慢說吧。”

才為了山火一事沒緩下兩天的捕頭,揉了揉突突跳著的眉心,身心俱疲地對長衡書院的學子招了招手。

“邵教諭,衙內的傷配了藥,要不等我拿了藥再過去?”

吳文站在醫館櫃邊,對著正在抓藥的藥鋪學徒指了指。

邵安遠望了一眼,點點頭。

轉瞬剛剛還熱鬧不已的醫館一下又靜了下來,帶著一點鎮痛安神效果的傷藥這會兒也在衙內身上起了作用。

“客官,您的藥。”

吳文轉過頭接過一串藥包,卻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對著學徒道,“我這有個藥方,你再替我抓幾副來。”

一串藥名和用量從吳文口中報出,卻聽得小學徒微微皺眉。

“這其中三棱、莪術、紅花、桃仁俱是活血生新之效,一般用於女子月事不通,決不可與這傷藥同服啊。”

吳文眸色微冷,拿出一錠白銀放在桌面。

“你盡管配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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